【2025民雄鄉農會倉庫——想像與共創工作坊】文字紀錄
活動時間:2025.09.07
活動地點:民雄鄉農會供銷部
文字記錄:許閎皙
平面影像:卡洛斯
因應民雄鐵路高架化,中正大學重構大學路計畫與民雄鄉農會、嘉義縣邑山社區大學合作,於東榮路上歷史悠久的農會倉庫舉辦為期兩天的「想像與共創工作坊」。第一天,中正大學傳播系教授管中祥介紹民雄士農工商的歷史脈絡;計畫助理許閎皙和黃顯淨分別介紹鐵道運輸與農會倉庫的歷史、產業和庶民生活;室內設計師林璞則分享倉庫測繪流程與融合社區機能的日本舊空間活化案例。工作坊的參與者來自各行各業,除了民雄鄉農會、邑山社區大學和中正大學,以及協助空間測繪的夥伴外,尚有鄰近之高工、高中、國小、幼兒園師生、洗衣店老闆、在地小農與在乎空間活化的民眾等。第一天最後的分組討論,也廣納意見,初步發想民雄農會倉庫未來的各種可能性。相隔一週,工作坊第二日上午將聚焦在兩個農會倉庫活化案例,下午則是兩位舊空間活化推動者的經驗談。

新港農會「新農豆食堂」:從舊穀倉到複合空間的六年轉型
週末進入新港鬧區,想去奉天宮參拜媽祖,車子拐過新港國小,看見標示「新農豆食堂」的看板與停車場,想著接近中午,有車位方便用餐,便將車開了進去。停好車後,發現一旁是穀倉改建的餐廳,挑高的屋頂覆蓋烏黑的瓦片。進入大門,充盈暖色調的燈光和木紋,頭頂是大跨距的木桁架屋頂,眼前就是農產品販賣區。除了黑娘媽系列的醬油等貨架上商品外,打開餐廳菜單,也有各種中式套餐和黑豆特色料理;此外,每日限定鮮榨蔬果汁,品名是各式各樣的愛情故事:初戀、真心、想你、黃金戀曲……。
民雄農會倉庫「想像與共創工作坊」來到第二天,新港鄉農會推廣部何麗質主任前來分享,開場便描述新港農會倉庫的改造活化後,帶給遊客的體驗。然而這一切並非一蹴而就。何主任秀出一張拍攝於1953年12月5日的老照片,合照人群的後方是三層樓高的建築,外牆字樣寫著「嘉義縣新港鄉農會碾米工廠」,一旁則是成排的農業穀倉。老照片旁則有一段話:「所有的歷史都是現代史,現狀來自前人的積累。」從54年的舊穀倉到現在的新農豆食堂,經過怎麼樣積累呢?推廣部何主任帶來這6年倉庫改造的分享。

新農豆食堂前廣闊的停車場,原為新港鄉農會附設的私立新農幼兒園,是早期因應農忙,由農會設置的托兒機構轉型。後來由於少子化,以及政府推行雙語教育收費較高不符家長需求,農會才將幼兒園收起來,代表階段性任務的結束。原來幼兒園空間閒置,另外,幼兒園後方的穀倉長期只存放肥料物資,兩空間開始有未被善加利用的質疑。此外,先前農會的25號倉庫已提供新港文教基金會作為「新港文化館」,若再將閒置空間捐出,對自身經濟事業將是損失。於是,農會推廣部開始提出方案,並參訪他縣農會的「招式」,並且開始思考自己獨特在哪裡。為此,新港鄉農會申請了2019年「農業部創新發展農村經濟事業計畫」補助,經輔導顧問團隊給予意見後,空間經營的方向才逐漸明朗。
新港案例:客群分析與空間定位的重新思考
首先,計畫協助農會釐清了客群。大眾普遍認為新港奉天宮香客眾多,於是朝向「如何將香客變成遊客」去做思考;然而,「香客絕對不是我們的客群,坐遊覽車的都不可能自己開車來。」何主任強調,必須區分外地客和本地客,而唯有本地遊客願意造訪,空間才容易經營。推廣部鎖定三大目標客群,分別為本地客、外地客和食農體驗客群。就本地客而言,可能有日常使用正餐需求、有冷氣和飲料的休憩社交需求,也有在地民眾招待外地遊客、新港國中小師生家長的日常採購需求。就外地客而言,農會週邊有奉天宮、文化館、板陶窯等喜歡觀光、藝文、廟會熱鬧的遊客。就農會自身經營的食農體驗客群而言,有需求地產地銷、縮短食物里程的採買需求、品嘗在地特色蔬果的需求,以及食農體驗DIY的需求。何主任就舉例,現在菜單上有牛肉、雞肉、豬排等套餐,但最初豆食堂其實只打算賣魯肉飯套餐,並將客群鎖定「輕食咖啡」需求民眾;然而,當民眾前來發現魯肉販套餐要150元,便直覺地跟奉天宮前一碗25元的魯肉飯作比較,忽略豆食堂提供冷氣舒適空間的成本,生意就很難做起來。

於是,豆食堂著重在空間改造。首先解決停車需求,申請農業部補助同年,拆除幼兒園、闢建停車場,並採用「來豆食堂用餐便享有不限時免費停車」的宣傳策略。此外,依循三大目標客群的客層分析,將幼稚園後方閒置的穀倉進行整理,形成符合多樣需求的複合空間。附有投影機的大理石桌區,可以接待食農體驗或團客;喜歡拍網美照的遊客,在靠近停車場的白色布幔落地窗區,則有非常好的採光。此外,兩人座沙發的商務區,提供上班族或民眾使用筆電。豆食堂還提供座位旁的插座和免費的Wi-Fi。為了照顧農友,鄰近大門設有有機友善小農自由上架的販售區,還有冷藏的生鮮蔬果,甚至簡單的農具區提供採買。豆食堂中央則是時尚感的圓形吧檯,讓服務人員可以360度無死角地觀察顧客需求。供餐部分,蔬果汁也用一套愛情故事作行銷。例如品名「真心」就是將蘋果、空心菜榨汁,覆於百香果泥基底上方,形成視覺和風味特色兼具的商品。「很少碰到不是新港人,卻知道我們最主要的農產品是空心菜,全省的市佔率佔到六成。」何主任說明,除了黑豆是政府大糧倉計畫下新港鄉的主力作物外,事實上,以空心菜為核心設計的食農體驗遊程,也獲得了全國十大體驗經典路線的殊榮。

中埔穀倉農創園區:從物流倉庫到大型農創基地
同樣將農會穀倉改造的案例,工作坊還邀請到了中埔穀倉農創園區的營運總監黃秋玉。中埔鄉農會金蘭分部穀倉興建於1960至70年代,最初作為地區農產物流集散地,隨著農業生產型態與產業結構的變遷,原有穀倉逐漸閒置。儘管星巴克中埔穀倉門市先於2022年開幕,開啟話題,園區16棟穀倉的修繕於2024年底才正式完成。因地理位置緊鄰台18線(阿里山公路),中埔鄉農會積極活化空間,並委託台灣道農協會理事長黃秋玉擔任園區營運總監。藉由申請農業部和國發會的經費補助,園區隨即展開各個閒置倉庫空間的改造。黃總監肯認新港鄉農會以餐廳帶動園區的經驗,「一個場域要活化,一定要有一個可以吃美食的空間,地方創生真的靠美食!」民以食為天,黃總監要大家想像:是什麼動機讓你出門購物?但不可否認地,營運那麼大的園區,知名品牌星巴克咖啡的進駐,行銷力道與在地尚無知名度的咖啡品牌將有90%以上的差異。作為農創園區,空間也少不了本地農特產的展售。總監隨即引領大家想像團客來到農創園區的遊程:
兩天一夜旅行團的遊覽車從國道三號下交流道,很快就來到中埔穀倉農創園區。一進園區大門,就被眼前早已耳聞多時的穀倉星巴克吸引。下車後穿過八角樓所在的廣場,進到一棟倉庫,裡面桌椅安排像教室,工作人員早已準備好園區簡介,並發放DIY體驗的材料,還有集點用的穀倉卡,鼓勵大家在園區體驗與消費。走進穰穰直賣所,一樓是生鮮蔬果食材,吧檯販賣飲料餐點,走上旋轉梯可以到木地板的閣樓用餐,整個空間通透明亮。但小孩子坐不住,於是前往有球池和紙箱王的親子空間,大人則參觀八角樓內的展覽。遊程最後,從一間設置攤販市集的倉庫穿梭而過,購買裡頭的特色伴手禮和商品,集滿穀倉卡的點數後,在前往停車場的門口投入摸彩箱,並加入農創園區的官方Line群組。期待中獎。跟隨人群搭上遊覽車,要繼續前往阿里山國家森林園區……。

中埔園區的地理優勢與農產「四寶」
黃總監盤點了中埔穀倉群所在基地的優勢。首先,嘉義旅遊人口2024年有2600萬人次,比全台人口2300萬還多;其次,鄰近阿里山公路,阿里山的旅遊人口2025年截至暑假有約80萬人次;最後,基地緊鄰國道三號和台三線。以上三點,中埔穀倉群若活化,除了可以吸納嘉義市內需的觀光客和前往阿里山的遊客之外,也因位在外縣市來往嘉義的交通節點,容易吸納外來客;這樣「內外兼具」的優勢,可以利用內需遊客支撐平日營運,假日則由外來客衝高業績。此外,也不能忘記中埔的四寶:全聯買到的「絲瓜」和「杏鮑菇」其實都來自中埔,另外還有和起司一起料理將非常美味的「酪梨」,以及受限於產量卻極具特色的「板栗」。當生產(一級)、加工(二級)、行銷販售(三級)整合在一起,可以達到相輔相「乘」(1×2×3=6)的附加效益。以絲瓜為例,若在中埔農會既有的絲瓜生產和加工成保養品的基礎上,配合活化的農創園區舉辦DIY或體驗活動,比如團客聽完園區簡報就體驗用絲瓜保養品去角質,並在一旁展售相關產品,配合折扣、集點抽獎等行銷活動,便能極大化收益。除了四寶外,園區也和噴水火雞肉飯聯名,發展八角樓形狀的午餐便當:採用在地的絲瓜、木耳、嘉義的米,並附上一瓶阿里山冷泡茶,如此販售150元。進一步地,便當的銷售也搭配學生戶外教學、認識本地食材的遊程。中埔穀倉農創園區發展了十套食農體驗課程,從每人100元到300元價位不等,並和旅行社合作,做遊程的選配。

黃總監也大方分享活化園區成功的七點心法:場域定位清楚、在地特色的轉譯變現、複合功能導入、美感與體驗設計、持續性的活動策劃、營運與資金模式,以及社群與口碑驅動。黃總監認為「新農豆食堂」的定位非常清楚:份量大、販賣正餐、讓遊客可以吃飽;而絲瓜的特產變成一系列保養品,就是轉譯變現的案例。中埔園區複合的功能,得以造就豐富的體驗經濟;老舊穀倉改造後兼顧安全和美感。透過策劃每個月主軸活動、大小活動搭配、親子同樂的懷舊遊戲等,達成持續性的活動。最後,營運單位要妥善管理工作人員,包含何時需要巡店、清潔廁所、協助遊覽車進出園區的交通管制等。資金到位後,就是行銷宣傳。為什麼團客來時要將人全都帶到「教室」介紹,而非下遊覽車後,邊走邊簡介呢?黃總監認為,如此宣傳,對於隊伍後方的遊客效益不高,反而讓所有人統一在教室聽完介紹後,拿一張「尋寶卡」,自導式地去探索穀倉園區、找打卡亮點,並配合集點抽獎活動,讓遊客加入Line官方帳號,把線下人流引導至線上,後續再做團購推播,才最有效率。
參與者交流:從在地店家到民雄農會的問題意識
上午的討論會中,位於雙福村的小硬厝咖啡館老闆和民雄鄉青農張智源均提到對於新港和中埔案例的佩服;也有民眾思索著自己住家附近的北港鎮農會倉庫是否可以有不同樣貌,並諮詢新農豆食堂結合花卉客群的可能性。新港順風咖啡老闆張欽智除了羨慕新農豆食堂有停車場外,也深切感受到香客不易轉化為遊客。關於公共性的提問,黃秋玉總監透過國發會地方創生計畫「借力使力」,營造在地參與。例如小型業者並沒辦法營運整個空間,所以成立共禾市集,以共享空間的概念去招募攤商;經由對每個進駐攤商的篩選面談,釐清商場管理機制。不同於假日市集、一年365天開放的共禾市集,進駐的十個店家必須協調一天只能有兩攤排休。營運團隊和所有攤商討論如何生存,進而討論如何在中埔穀倉農創園區一起做好生意。中埔案例也勾起民雄鄉農會推廣部李昭賢主任的興趣;此外,李主任也好奇新港鄉農會如何從零開始,如何解決花大錢整修倉庫、營運倉庫需要大筆電費等疑慮。何主任坦言經營新農豆食堂的第一年因虧損不斷被檢討,而後她將推廣部的會議搬到豆食堂去,讓員工親自感受豆食堂的氛圍;有參訪團來農會,也引導至豆食堂,參訪團也會將口碑宣傳出去。她認為,一家店要成功,至少要三年,而「原型食物」少油少鹽的初衷,面對諸如「建議賣火鍋、生意才會好」等提議時,需要努力的溝通才能堅持下去。黃總監也分享營運單位的角色,其實是協助建立SOP,陪伴中埔鄉農會的職員走下去,例如每週開一次會,然後把下一週、這個月要做的事情,包含預算經費評估清楚,再往下走,「其實走過的路都是一樣的。」中埔園區的經驗仍是還在努力的「現在進行式」。民雄鄉農會供銷部的賴國忠主任則回憶起三次在新農豆食堂的消費經驗。第一次去,他坦言認為三年內一定會倒;隔了三年去第二次,不只沒有倒,主任還看見包含飲品在內,豆食堂持續在進步;第三次去,進門聽到第一句話是「客滿了」。賴主任由衷佩服新港經驗:一個新農豆食堂將員工的向心力凝聚了起來。

下午場:地方創生與「舊空間」的多樣活化途徑
結束了上半場農會穀倉活化案例分享,下午則聚焦於其它「舊空間」活化案例。國發會地方創生南區輔導中心經理郭映庭,自2019年地方創生元年以來,擔任嘉義、台南及澎湖地區創生團隊的「陪跑員」角色。有別於新港、中埔兩場農會穀倉活化和稍後阿里山世界遺產協會的營運者角色,郭經理帶來南輔中心曾經輔導與合作的十個案例,分別為三個廢棄學校空間活化案例、三個市場空間改造案例,以及其它四個案例。


活化空間的五大挑戰:法規、協調、租金、團隊、社區關係
但「地方創生」到底想做什麼呢?郭經理解釋:「都市的人或團隊可以流向地方,去創造公益共好的事業,除了需要民間團隊的投入,當然也需要空間的營造才會有機會實現。」國發會統計,2050年台灣人口可能只剩下1700萬人,閒置空間將因為少子化的社會變遷而越來越多。然而,如果未能了解地方需求,貿然「營造空間」,可能只是又一個蚊子館。郭經理說明,地方的需求可能包含硬體設施,或者人際互動、藝文與價值認同等非硬體的心理需求;一個空間可能乘載多重的意義。郭經理以四個選項,請大家就民雄的需求進行排序:動物園、影視影音基地、防災應變中心、青年創業基地。現場的回饋中,有人將青年創業基地排第一,有人則考慮到民雄位於地震帶,而將防災應變中心列於首位;多數人認為最不需要的是動物園。郭經理以非常高效率的方式,為大家預演稍後民雄農會倉庫改造方案的發想討論。

在少子化浪潮之下,當學校招生未達標準,會先由地方政府教育處將其改為其他學校的分校,並逐年減少班數和學生數,達成退場機制。屏東車城國小即經歷這樣的過程。位於屏東四重溪溫泉區的車城國小,經「媒合教育創新合作社」、「為台灣而教教育基金會」等教育團體,以及在地青年培力團隊進駐,成為結合教育、青年創生與地方觀光的教育創新基地。原教室空間被改造成舒適的圖書館、共享書房與共用辦公格間;此外,學校也成為恆春半島部落與文化體驗的中繼站。同樣經歷廢校後,由「大台南好生活協會」承接活化與營運的佳里國中後港校區,以「多元教育基地」為定位,導入戲劇教育、生態創作、鹽分地帶文學及地方文化保存等多元活動。九個進駐團隊包括多個環境保護的非營利組織、攀樹運動發展協會、開設兒童識字寫作課程的「三日工作室」、設計行銷工作室等。其實,該校原本是七股區的後港國中,當初廢校時,就有民眾表示學校是「大家都會去跑步運動」的場所,不希望完全拆除。第三個廢校案例為嘉義縣布袋鎮的正義國小,經由當地社區理事長以水保署農村再生計畫改造,轉型為社區長照與長輩食堂據點,於2022年獲得建築園冶獎。

就市場空間活化而言,因為牽涉複雜的攤商產權問題,國發會以介入「公有市場」為主。擁有70年歷史的高雄鹽埕第一公有零售市場,拆除層層加蓋的天花板,恢復了山形木構屋頂,設計開放式公共攤位,讓市場不僅販售食材,也成為市民交流與活動的場域。白天保留傳統市場功能,夜晚化身餐酒聚落,吸引年輕族群回流;在地團體「叁捌地方生活」也會策劃快閃市集,帶動觀光人潮。而台南中西區的友愛市場坐落於觀光熱點,二、四樓翻新後成為「數位遊牧與新創聚落」;嘉義市西市場二樓也正推行類似模式。嘉義朴子第一公有市場位於香火鼎盛的配天宮旁,因高樓層閒置多年,嘉義縣政府與地方工藝師蔡承哲合作,計畫將二三樓荒廢空間改造成紙藝工作室與展演空間。
嘉義縣鹿草鄉市中心荒廢數十年的天主教聖家醫院園區,自2021年起由關愛故鄉公共服務協會與天主教徒發起聖家醫院公民行動。未依賴公部門補助,在天主教嘉義教區支持下,協會與志工逐步活化空間,除了每月定期舉辦「聖家日」整理園區的志工活動,進駐的木工班也帶動志工和學員投入木門窗和家具的修繕。青年團隊「作穡人有限公司」進駐醫院原「產房」空間成立創生基地,進一步使得聖家醫院逐漸成為公民交流與形塑地方認同的平台。台南新營荒廢多年的警察宿舍群,以內政部經費整修硬體,國發會經費發展軟體,文化部經費則投入營運,將舊空間打造成「辻間創生聚落」,投入多元教育和體驗教育的創新。在嘉義市那座世界級賓夕法尼亞式監獄旁的舊監獄宿舍群,則是法務部所有、文化局管理的文資空間,在木都文化政策與以修代租方案主導下,進駐矯正塾1921、臺灣田野學校、福樟良材、大埕建築學堂等木藝和空間策展專業團隊。2021台灣設計展由嘉義市主辦後,嘉義市文創產業以此為據點蓬勃發展。最後,回到本次工作坊的主旨,郭映庭經理簡述了屏東佳冬鄉農會活化的策略。以在地名產蓮霧為主題,創立品牌「透紅佳人」,同樣整合為六級產業,從農特生產販售、果乾果醬的加工品,再到「透紅佳人夢想樂園」整體視覺設計、和旅行社合作導入地方旅遊行程,成功將傳統農會轉型為具品牌力的地方創生據點。

儘管這十個案例光彩明亮,但郭經理也強調,活化空間可能遭遇各種困難,並列舉了五個例子。例如,空間所在的建築與土地,可能受限於文資身分和土地使用分區等法規限制,而有非常複雜的程序需要處理。其次,和空間的管理單位協調也可能並非一帆風順,也許營運團隊和管理單位對使用空間的想像始終不同。再者,如果空間活化成功,人潮湧入,房東要漲租金,營運單位若評估不符成本而退出,則前功盡棄。第四,空間營運單位和底下其他進駐的團隊也可能有所摩擦。最後,空間營運前後,很可能都需要評估周邊社區的觀感;和所有利害關係人溝通並取得共識,才能穩健步伐,一同前進。接下來的講者,阿里山世界遺產協會常務理事郭盈良(郭哥),對活化空間的困難非常有感觸。
阿里山世界遺產協會的經驗:持續性的理念與實踐
2018年阿里山世界遺產協會創立,郭哥擔任創會理事長的同時,也兼任台灣圖書室文化協會的執行長。活躍於嘉義市關心在地文化的非營利組織,包含郭哥在內的一群人,儘管沒有雄厚資金,卻憑藉理念長期推動文化地景的保存。從南輔中心郭經理提及的國際級遺跡嘉義舊監獄2002年的保存運動、2005年嘉義郡役所保存的未竟其功,到2009年玉山旅社的協力修復。2011年,台灣圖書室閱讀空間於中山路重新開幕,郭哥也參與了圖書室十年來的發展歷程,包含2015年成立協會,以及救舊嘉義市公所推動聯盟的參與。而後,台灣圖書室文化協會偕同陳澄波文教基金會和金龍文教基金會共同籌組,並於2018年成立阿里山世界遺產協會,至今持續推動「阿里山林業暨鐵道文化景觀」登錄為世界遺產。

談及「阿里山」登錄世界遺產的倡議,郭哥將其文化地景區分三塊:山上包含生態教育館、博物館、協會駐館的客服中心的整個園區,山下那塊作為早年嘉義木都的核心、東洋第一嘉義製材所的遺址空間,還有串聯山上和山下的阿里山森林鐵道。作為世界遺產的潛力點,郭哥強調,協會推動的潛力點名稱,今年已從「阿里山森林鐵路」擴大、更改為「阿里山林業暨鐵道文化景觀」,納入台灣世界遺產18個潛力點之一。然而,不同於山上百年來一直是觀光勝地的阿里山森林園區,1963年,阿里山工作站結束直營伐木後,嘉義木業原料逐漸枯竭,嘉義製材所空間承受產業變遷考驗,於1966年轉型為竹材加工廠使用。1992年加工廠停辦後,空間幾度閒置,2002年以「竹材工藝品加工廠」登錄為歷史建築,空間的活化再利用備受討論。加工廠空間區分為機具工廠、手編工廠和辦公室等三個空間,為了活化使用,2017年勘查,發現機具工廠地下為「第二代製材工廠」遺址,於是進行保存。閒置待活化的空間僅剩下手編工廠。
2019年7月起,林務局「阿里山林業鐵路及文化資產管理處」(簡稱林鐵處)經營製材所空間期間,委由世遺協會派駐人力(平日2位,假日4位),並每月於園區內舉辦「木頭人市集」。此外,世遺協會也以嘉義製材所空間為基地,舉辦「育林軍」暑期培訓活動,和愛木村、福樟良材等在地推廣木業的團隊合作,帶領國小中高年級學童實地參訪,瞭解現代木材加工流程和嘉義木構建築的特色。2023年,世遺協會與林鐵處協調,開始營運手編工廠空間,並以阿里山山脈最高峰大塔山海拔高度2,663公尺為靈感,將空間命名為「貳陸陸杉space」。協會也以隔屏將手編工廠空間區分為前台的「複合式共享空間」和後台的辦公室、倉庫空間;隔屏上的大圖輸出畫作為1934年日本藝術家金子常光創作的「國立公園候補地新高阿里山」,體現世遺協會的理念。作為複合式共享空間,協會請來順風咖啡教導員工手沖咖啡流程,另外也請同樣是世遺協會常務理事、目前以木工班進駐於鹿草聖家醫院園區的鄭宗倫老師製作木桌椅和木櫃,增進遊客身處其中的體驗。「貳陸陸杉space」也成為課程成果展、市府說明會、婚禮、讀書會、工作坊與論壇講座等舉辦多樣活動的場域。然而,郭哥坦言,營運至今始終未達損益平衡,而有以山上的收益補貼山下空間虧損的情形。
2024年底,林務局規劃整修園區,原本影響的範圍,並不包含坐落在手編工廠的「貳陸陸杉space」;然而,因應臨時撥下來大筆經費而增加第二代製材工廠(機具工廠)的整修以及動力室的沉浸式展覽等,使得嘉義製材所園區必須長期封園(預計至2026年4月),讓世遺協會不得不思考山下空間營運的出路。2025年3月,遷至嘉義市東區民國路182號的「貳陸陸杉space」重新開幕,協會以「一杯飲料支持阿里山世界遺產」的理念募集資源,盼填補新空間的裝潢費用。儘管篳路藍縷,「貳陸陸杉space」仍結合在地阿里山素材,開發特色飲品與餐點,例如使用櫻花葉製作飯糰;也承繼「複合式共享空間」的理念,甚至每月免費提供場地給學校及民間團體申請使用。
在地行動與公私協作的交會點:民雄農會倉庫活化的集體想像
下午的討論會中,關愛故鄉公共服務協會理事長蕭英偉補充說明「聖家醫院公民行動」經驗。和其他案例不同,公民行動不仰賴公部門的經費,「沒有錢很辛苦」,卻也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好處。英偉哥玩笑稱聖家醫院目前已具備郭經理提及的四個功能:除了醫院產房已由創生基地使用外,也有拍片的學生團隊進入捕捉風景;此外,現場也看見疑似穿山甲的尾巴,生態之豐富頗有動物園的樣貌;近期則因應颱風,而有作為社區防災基地的考量。針對提問舊空間活化「都是怎麼開始的」,郭經理觀察到民間和公部門兩種力量。就七股後港國中(佳里國中後港校區)案例而言,是由民間的大台南生活協會主動找南輔中心,並與台南市教育局討論,展現誠意,才有後來最初試營運的經驗。以嘉義舊監獄宿舍群案例來說,則是嘉義市政府文化局與民間團隊一同和法務部反覆溝通,才有後來創新團隊進駐推廣木業教育。另外,郭哥提及他對木頭的特殊感情,源自於阿公是木匠,而從媽媽的嫁妝裡也看到非常多的木家具。郭哥認為:「與其給一些亂七八糟的團隊去經營,那倒不如辛苦一點自己來做,才能夠掌握空間,去推動理念;在經營的狀況之下,才有辦法去跟公部門對話。」經營空間在此反而是協會和公部門對話的平台。此外,儘管世遺協會已經持續執行阿里山駐點計畫11年,郭哥仍認為「還不算是成功的案例」,並提醒有理念的夥伴,必須想清楚再投入其中,正如同黃總監也提醒財務計畫對空間營運的重要性。

橫跨兩個週六的民雄農會倉庫「想像與共創工作坊」進入尾聲,兩天各有約40人參與,包含工作人員,其中大約27人兩天皆有參與。延續第一週區分的四組,這場關於農會倉庫舊空間活化各種可能性的討論成果,逐漸收斂於幾張壁報紙上。由四位桌長帶領,第一組提出,若要讓民眾走入民雄農會倉庫園區,可以結合近日流行的「實境解謎」路線,在倉庫門口設計小關卡,讓民雄市街上的遊客,經由結合智慧型手機遊戲設計的自導式遊程,走入園區,並在「解謎」的動機下,去認識農會倉庫的歷史。由於目前倉庫還在使用,遊客無法自由進出空間,桌長鄭乃文說明,前期以小農市集結合食農教育活動吸引遊客、經營社群帳號並以故事包裝吸引客群,應該有討論空間。另外,同桌成員也提出媒合外拍攝影場地需求的可能性。

第二組則著眼於教育與文化功能,主張結合碾米廠、倉庫與稻米史,推動食農教育。桌長陳奕達說明:「它(農會倉庫園區)有一個很強的農業史的教育功能,比如說我們上個禮拜有去看碾米空間,還有的倉庫,這邊的設施未來都可以作為一種教育設施。」此外,一位在民雄工業區上班的同桌夥伴,發現工業區周邊其實吃的東西不多,又顧慮停車不易而害怕進入民雄市區;未來,如果方便停車的民雄農會倉庫園區經營餐廳,應該可以吸引在民雄或頭橋工業區工作的年輕人前來。第三組則延續上週討論的空間定位,提出倉庫可轉型為青年創業基地、共享工作與廚房空間,並結合新住民服務、四健會活動、展演與電影放映等功能。食農教育部分,也可以結合碾米設備做「米食文化館」的規劃。此外,桌長曾志桓以「生米煮成熟飯」為靈感,結合農業和社交,認為農倉園區可以舉辦單身聯誼活動,若牽線成功,則還可以在此辦婚宴。同桌夥伴也提及民雄學生的自修空間有限,若圖書館空間不足,位於市區的農倉園區也是很不錯的地點。

再者,第三組的七星藥局吳至鎧藥師觀察,民雄市場週邊有很多半露天的攤販,會在馬路邊鋪一塊布、擺放蔬果販售,有些超出路邊線則很危險。這些攤販是否有機會進到農倉園區,順勢形成常態性的小農市集?對此,民雄鄉農會供銷部賴國忠主任認為攤販眾多,除了涉及哪些攤商可以進駐園區的公平性之外,載運農產品至集貨場的大卡車進進出出,對攤商或採買的民眾而言也非常危險。此外,賴主任也以木頭人市集為例。每次有一百個攤位的木頭人市集,背後有四、五百個攤商社群,以及坐落於嘉義市精華地段等兩項基礎;相較之下,民雄農倉也許位於精華地段,但消費量能可能不足。賴主任認為設置定期性市集應不容易。

第四組則呼應新農豆食堂的優勢,提出「高架橋做起來之後,橋下就是停車場,通常有得停車,成功一半了」,並且民雄農會倉庫就在高架橋(停車場)旁,可以規劃步行空間,引導停好車的遊客步行進入「農創園區」,再進入民雄鬧區。此外,第四組針對每個農倉空間都有想像。桌長許閎皙描述一段遊程:
在鐵路高架橋下停車場停好車後,從東榮路大門進入,首先看到一排牛車裝置藝術,看板提及早期以牛車載運米糧的故事。迎面的供銷部辦公室,入口設有農產展售區,以民雄鄉地圖一村一農產的圖像化方式介紹各村農業、農產與旅遊特色。一旁則是簡報室,遊客進入後,可以聽民雄農會倉庫歷史的簡報,沒有人簡報時,一旁則有電視輪播簡介影片。往內走,之前是廢墟的空間已被改造成社區供人休憩的小花園,旁邊的農會倉庫則改造成在地食材火鍋料理餐廳,再往內另一棟倉庫則成為咖啡廳。此外,園區內各倉庫空間,還有活化作為青年創業基地、藝術展示空間、體驗在地特色食品甜粿、紅龜粿,逢節日則有月餅、粽子的料理體驗課程教室。最內部一排倉庫仍繼續販售肥料等農會資材,但動線上,農民已能從高架橋下開闢的新路,騎機車從資材倉庫旁新設的側門進入園區,並騎入倉庫內堆放一包包肥料的棧板旁交易,交易後,農民將肥料直接從棧板拖到機車腳踏墊載運,再從另闢的側門進入民生路;機車動線和園區內遊客的行走空間區隔。內部遊客在吃完火鍋、逛完展示空間和假日農夫市集、喝完咖啡、採買完農特產後,從早期的「牛車路」通往民生路,進而繼續往民雄市街,迎接稍晚一年一度的大士爺祭典。

最後,供銷部賴國忠主任向與會的各行各業參與者解釋農產品於「臺北農產運銷公司」(北農)定價的拍賣制度。因為原產地通常沒有足夠的消費力,必須運送至大都會拍賣,才能消化產能。北農拍賣的定價(單日交易行情)則會即時地公告至產地,各產地則會依定價調整產地販賣的價格。民雄鄉農會於民族路的農會大樓一樓本來就設有販售農特產的社區小舖,實踐地產地消、低碳食物的理念;然而,價格往往沒有想像的便宜。賴主任說明:「曾經有很多人跟我反應,說你們的東西怎麼那麼貴,但是買回去,下一次真的會再來,因為它(農產品)真的有那個品質。」以精緻農業應對市場的賴主任,坦言光有熱情,推行創新並不容易,因為無論主任還是職員,總有一天都會退休,創新的方案是否延續,端看是否有良好的企業文化被傳承下去。因此,賴主任感謝本次工作坊的合作,在他看來,這樣的活動正是打造企業文化的努力。

主持人中正大學管中祥教授總結,民雄農會倉庫「想像與共創工作坊」得以順遂,全靠賴國忠主任的協助。正如同本次工作坊強調公民參與,一般民眾吸收基礎資訊後發揮想像力,形成各種方案意見;而農會組織運作同樣需要兼顧內部民主的討論,轉型不可能一蹴可幾。然而,青年對空間的想像與參與,正是促使地方再生的契機。管教授強調,「到底我們有沒有把農業當作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一般民眾對農業的不熟悉,彷彿兩個平行世界,但經由本次工作坊,開始有個交會點,使民眾開始關心農業、認識農會的努力,農會夥伴也開始想像不同可能性;這樣的交會,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