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南風工作室出版的雜誌就叫《透南風》,創辦雜誌的契機,是工作室3位成員長期做社區營造,跑了很多地方、聽了很多故事,想將這些故事記錄下來。
講座:在地書寫:以文字記下鄉土氣味(合作課程:當代社會問題分析)
講者:余嘉榮(透南風雜誌總編輯)
時間:2018/05/02(週三)下午4-6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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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影像紀錄:https://youtu.be/I1SjsfZmYjM
【為什麼要做雜誌?透南風的源起與現況】
做社區營造的期間也寫了很多報導,但多半在縣市政府的倉庫,隨著計畫結束而不見天日。文化部有個「創新圓夢」補助案,工作室在2011年提案,申請的補助只支援前兩期雜誌(目前出到第六期),後來就是工作室自己出版,當期雜誌在誠品、獨立書店或藝文空間都買得到。
開始做《透南風》,緣由是在台南縣市合併之後,發現大部分的規畫、討論,仍然聚焦在原來台南市的市區,仍然是古蹟、小吃、小旅行,這樣的規劃其實對台南縣太不了解、眼光也太小。加上工作室成員長期做社造的背景,且台南是農漁大縣,所以雜誌聚焦於農民、漁民的故事,突顯這些農民、漁民的價值,讓政府部門做規畫的人看到台南更多元的價值;同時也在個人故事之外,談背後精神性的議題,包括順應時節、循環經濟等。
雖然想做雜誌,但工作室成員其實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提案時的計畫是做農、漁的文化和理念的推廣:出版雜誌介紹農夫、利用在台南的工作室經營店面,幫雜誌介紹的小農、有機農產銷售推廣,此外也辦去產地玩的小旅行。
現在雜誌是自費出版,工作室3個人白天在外面跑,寫作、設計、整理工作都是在晚上,等於是工作之餘額外挪時間做,確實需要一些熱情。但幸運的是,若採訪、拍照不算成本,雜誌販售的錢足以支持本身的印刷和設計。另外也因為做雜誌,工作室被看見,像《堅持》這本書就是後勁的人看到雜誌才找上工作室,最近幫嘉義文化局做刊物,也是因為雜誌被看見,撐過來之後其實有回饋一些工作機會。而接了這些案子,盈餘又可以讓雜誌繼續做下去,是互相的。
【透南風第一期——有人知道龍眼乾的故事嗎?】
第一期雜誌預計出刊時間是8、9月,思考了那時有的產物,決定做「龍眼乾」,雜誌發行時就能順便賣龍眼乾、帶大家去龍眼乾的產地玩。理由很單純。
因為成員原本是做社造的,所以本來就認識做龍眼乾的朋友。我們知道有這個方面專業的朋友,但很少了解他背後做的事,我們採訪的朋友叫李清祥──大家可能沒聽過他的名字,但是一定聽過吳寶春──吳寶春就是用他的龍眼乾(做麵包)得到世界冠軍。在台南東山有很多「焙灶寮」(土窯),其中二重溪這個小村子大概只90幾戶,但全村有100多座焙灶寮,問農民這歷史多久了,他們會說:「不知道欸,我阿公那時就有了!」算算這些焙灶寮應該都是上百年了。
寫這題材時做了很多訪談,發現幾件有趣的事:在開始烘之前農民會「拜窯」,不是土地公或特定神明,是拜天地萬物、無形中的神靈,祈求過程能平安順利。而這種土窯開始烘就不能熄火,大概要連續六天晚上不能睡覺,整個過程約一個多月。土窯的洞口都堆著樹枝,是龍眼樹修下來的樹枝,前一年修下來放在洞口、隔年要烘龍眼乾時就拿這些樹枝去燒,市場上「本枝龍眼乾」就是用自己原本修下來的樹枝烘烤;如果用比較新的觀念來講,就是碳里程數極低的作法。整個產業的加工過程其實是非常環保、敬天愛神、對土地沒有傷害,烘出來的龍眼乾品質也是很好,銷到台北的中藥店都很搶手。因為現在大部分是燒柴油用機器烘的,速度很快但聽說品質沒那麼好,可能會吃到柴油味。要講農夫的精神和理念,這整個過程就是很好的象徵,所以第一期做這個報導。
故事的開始就是從「拜窯」寫起,然後講這位農夫的故事。各種題材多半都有別人寫過,因此我們設定一些橋段,希望講得比較有趣、帶出故事,而非直接介紹產量多少、製作步驟等等。所以我們從拜窯開始寫,中間設定一位叫「小晴」的小朋友,暑假去找阿伯玩,回去後寫信、阿伯回信,信件往來的過程中帶出龍眼乾的產業;雜誌裡阿伯的回信真的是李清祥的筆跡,不過內容是工作室擬好請他謄的。也請朋友繪製龍眼乾製作過程,早期農夫會選一個山頂挖個隧道狀的洞,上面有個平台放龍眼,在下面一直燒火,熱氣將龍眼烘乾。中秋節前後整個村子一百多座都在燒,晚上為了顧火候,車子騎來騎去的很熱鬧。
這也讓人聯想到日本的電視節目《來去鄉下住一晚》,沒想到真的常常有日本人來玩,因為江南渡假村在附近,敏銳的旅行社就安排套裝行程。這若是在京都或北海道,大概會操作成很精緻的職人精神、傳承幾百年的龍眼乾烘法、精美包裝一包賣幾百元……但他們一包只賣八十元。想寫這些一方面也是覺得,台灣人對自己的文化或產業沒那麼自信,所以我們做了比較深度的報導。
【第二期——餐桌上的虱目魚與我何關?】
第二期講虱目魚。七股到處都是魚塭,有次跟幾個老漁夫泡茶聊天時,他們談到以前都在挑豬大便。難道虱目魚是吃豬屎長大嗎?問了漁夫才了解「淺坪式」養殖法。現在的魚塭都很深,叫「深水式」,大概兩三層樓高;以前台南都是淺坪式的,因為魚塭很淺,漁夫丟廚餘、豬屎、米糠,再灌水進去,就會長出藻類、水草,他們再放魚苗進去,魚苗就吃那些藻類。淺坪式魚塭水深大概只到小腿高,因為陽光直接照得到底層,藻類長得出來;但現在的魚塭很深,陽光照不到池底,所以現在虱目魚都吃飼料。
現在為了追求產量,淺坪式養殖漸漸消失。淺的時候假設能養一百條,挖得很深很深,也許就能養一千條;而且飼料機都設定好餵食時間,漁夫也不需要什麼技術了。可是淺坪式養殖其實是一種很健康的養法,像前面提的龍眼乾一樣,淺坪式養殖的魚會被陽光曬得很健康,而且空間很大──這種魚塭「一格」8甲,大約800公頃,雜誌訪問的三位漁夫就管理了86甲──因為空間很大,裡面的魚住在很好的環境;現在挖得深,魚就活得很密集,容易鬱悶、病變、摩擦,而病變就投藥治療。
另外,七股有一部分是台江國家公園的範圍,國家公園發現,黑面琵鷺飛來台灣的數量逐年減少,調查結果發現其中一個原因是淺坪式魚塭的消失。黑面琵鷺是「涉禽」,要在很淺的地方停留覓食,但是現在的魚塭都很深,牠的覓食面積大幅縮小。所以台南大學以實驗、給薪的方式,鼓勵漁民重新用淺坪式的養殖,黑面琵鷺回來的數量真的有增加。國家公園後來將這些「黑面琵鷺吃剩的」虱目魚作成罐頭販售,因為魚是在生病、虛弱時才會靠近水面,這些活下來的都是最強壯的、品質良好。
寫這題材背後的思考是,假如雜誌讀者知道這種養殖法、有足夠多的人去市場問有沒有販賣淺坪式養殖的魚──有市場就有生產者,或許漁民就可能回頭用淺坪式的養殖法,我們就能用消費的力量改善較不友善土地的養殖方式。
【虱目魚與消失的地景及民間術語——寫作的廣度與深度】
像前面說的,你要調查的題材一定有別人寫過,要怎麼跟人家不一樣?除了用故事性的作法帶出產業,就是寫得比別人更多,所以我們採訪時都會盡量做延伸調查、蒐集資訊。像「渡冬池」。虱目魚怕冷,所以漁夫會在魚塭旁挖一條很深的水溝,寒流來時就將牠們全趕到水溝,上面的竹架蓋很多稻草保暖,但現在已經沒有人這麼做了,只剩地景還在。另外「探更寮(桶間寮)」也是消失的七股地景,因為以前魚塭大、又不是機器投飼料,所以漁民晚上會起來巡魚塭;也因為魚塭大,走到累了可能前後各還有20甲,為了在魚塭中間休息,就蓋了「探更寮」。七股現在有人重新蓋探更寮作為民宿,但實際上探更寮已經消失
了。
還有些產業的術語。虱目魚有分北部市場和南部市場的撈捕時間,虱目魚產地都在南部,如果是要送到台北的虱目魚,會在下午2、3點開始抓,叫「晡流」;如果是南部的市場,因為產地到餐桌很近,所以會半夜3、4點撈起來裝箱,清晨送市場,叫「暝流」。還有「南彎北直」這種說法,就是漁民、魚販會「折魚」讓虱目魚看起來肥美;但送北部的不會折,因為內臟會被擠壓,運送過程中破掉、腐敗的風險較高。
【拾穗或白鷺鷥、星星與煙霧與漁夫——寫作的觀察與聯想】
原住民會說「好的獵人要懂得等待」,所謂等待也是觀察,你到一個地方不一定能馬上發現什麼題材,但有觀察的敏銳度可能就會等到。另外是「誠心交朋友」,對方如果知道你是來做作業的,就隨便講兩句,有時候反而也是打擾對方。誠心的交朋友,真的想去認識他、認識他的故事,就是心態而非方法。
一個場景或報導對象在那邊,每個人看到的都會不一樣,如果你可以把你的思考和觀點整理出來,你寫的東西就會和別人不同。譬如第三期這張照片,我聯想到《拾穗》,但這篇是我同事寫的,她覺得這些人很像白鷺鷥,因為蓮藕在地底下,要一直彎腰挖拾,很像白鷺鷥在覓食,所以標題下「蓮田上的白鷺鷥」。要當一個不一樣的寫作者,要訓練自己去想這種比較不一樣的東西。
而第三期採訪的其中一個農民「三叔公」,初見他時他拿著耙子、叼著一根菸,大剌剌的在農地上走,我一看覺得像搞爵士樂的美國黑人啊!如果我寫大概會是「白河大地的爵士樂章」;但我的同事觀點不同,因為我們訪問他的時候,他總會講人生的道理、他生命的歷程,我同事就寫「豐收,順著生命而下」。每個人吸收到、寫出來的東西不一樣,那就是精彩之處。
第二期其中一篇介紹虱目魚產業的標題:「是誰在南方的星星中間,用煙霧的字母寫下你的名字」,出自聶魯達的詩,也是聯想的連結。那些漁夫早期很有錢,以前淺坪式魚塭一格一年收成一次,賺的錢可以再買一格,可是後來產業較沒落、或很競爭,價格沒那麼好了。我便聯想,在南部養魚的他們,以前就像一顆顆星星,現在這個產業漸沒落、沒那麼賺錢,就像煙霧快要消失了,尤其那些老漁夫。
【笴與小林村——探尋在地的脈絡與發展】
第二期裡另一篇故事講小林村。我在小林村的平埔族文物館發現這個,是以一根竹子做的,把竹子剖成很細很細、再撐開,工藝很厲害,另外螺旋的這圈繞的是黃藤。我想訂一個在工作室吊起來當燈飾,就問小林村的朋友(劉正義)有認識會做的人嗎?他說小時候看過他阿公做,想跟老人家學。
小林村是平埔族大武壠族,這個朋友以前都在外面工作,八八風災讓他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家人,對他帶來非常大的震撼和遺憾。他們的信仰是拜「太祖」,祭拜的公廨前面會有一根竹子,象徵著讓神靈從天上下來,竹子是特定的家族才能採的,劉正義就出身該家族,但他本人並沒有採過。聽我這樣講,他覺得自己應該幫自己的文化做些什麼,所以決定學做這個「笴」。
笴原本是抓魚的工具,仔魚會從縫隙跑掉,只抓住大魚,是自然環保的抓魚方式;現在不再拿笴抓魚,但這仍是很厲害的工藝,所以我們做成立燈,辦展覽時大概賣了5個。八八風災後,政府在山下蓋永久屋給居民住,同時產生許多問題:永久屋的位置由抽籤決定,原來的人際關係和脈絡會被打散;而大部分的人務農,搬到山下後就沒了工作,災後半年內其實出現一波自殺潮,現在仍有酗酒等問題。假設有更多訂單,就可以找更多村民參與製作,永久屋部分村民能藉此有一些收入,我們背後其實有這個想像。
之前做社造時認識很多《人間》雜誌的老前輩,曾聽到一個案例印象深刻:他們那時在蘭嶼抗爭核廢料,老前輩要以記者身分拍照、報導,私下又放下相機和族人站在一起、寫抗議標語,他不只是一個公正的報導者,也「介入」和報導對象一起行動。這對我有一些影響,我寫報導時如果沒有一起做些什麼事,會覺得好像不是很徹底,所以前面提的這些都是我們和在地人瞎混了很久、變成很好的朋友之後才做的。報導「笴」的時候我也一起去採竹子。
【第六期——回家的路有多遠?】
第六期講八八風災的故事。「回家」的標題源於這張照片,這是在高雄藤枝的部落,當時我幫莫拉克新聞網拍照片,跟著部落的人回家,路很小、山很深,可是這是他們回家的路。談回家的路不單是物理上的,也是在講災後重建的政策,讓原住民回家的路很困難。
政府蓋了永久屋給村民住,他們被迫放棄山上的地和房子。受訪者武棟的部落地與房子都是完整的,只是被列為危險區,所以政府就不修水電道路,要求大家搬到永久屋。但如同前述,永久屋有些問題,所以他們決定「回家」,自己拉電、拉水、種小米,小朋友在那自學。
另一個故事是來義鄉的頭目、國寶級的雕刻大師,他做了很多雕刻品,他都當作是「啞巴家人」。他是排灣族的人,工作室在來義鄉的某條河邊,排灣族很久很久以前的傳統會用活人獻祭,風災時他想起這個傳統,於是在工作室岌岌可危之際,選了兩個啞巴家人犧牲,丟了之後河水就改道了,這是他自己講的故事。但他的工作室還是被沖了一半,他希望政府的相關部門可以提供空間收藏他的木雕,結果公所、文化局、原民會、重建會互相推諉;小英就職典禮時,原民會還向他訂了雕刻作品,可是在那光環的背後其實有這麼多故事。
【雜誌之外的創作——關於《堅持》這本書】
在《透南風》雜誌之外,我們有做一本書叫《堅持》,講環保運動。「輕」指輕油裂解廠(煉油廠),高雄後勁有一輕、二輕、五輕三座,一輕、二輕是日治時期的油庫改建。煉油廠會帶來空汙、水汙染、地動等,甚至影響人們的睡眠、造成癌症或生病,所以要蓋第三座煉油廠時,後勁就爆發反五輕運動。
反五輕運動抗爭了三年後被鎮壓,政府單方面強迫他們接受一個條件,就是蓋五輕、但25年後把三座都撤走,另外也給予補償金。會做這本書就是因為(前年)25年撤場期限到了,後勁人想有個紀錄。反五輕的相關報導、分析討論資料非常多,我們找文獻的同時也做訪談,訪談時覺得很像進到了水滸傳的場景,每個人都有很生猛的故事,所以就定調寫「後勁的人跟故事」。
其實很多人對後勁人是不理解的,他們那時候被稱為暴民、阻礙國家建設,所以我們也希望從人的角度去寫,讓社會大眾去理解:原來反五輕運動也就只是家要被破壞了、於是出來阻擋,就這麼簡單。
像是蔡廣先生,他很老的時候才去反五輕,當地抗爭的人並不是刻板想像的全是年輕人或知識分子,很多是中老年人。他抗爭時已經65歲,我去訪問他的時候是93歲,幾乎已神智不清,不太能清楚應答,但只要問題中有「反五輕」,他就會跳起來,已經把這件事內化了。劉永鈴是反五輕的靈魂人物,他原本是做西裝的,運動爆發後將「永鈴西服工作室」改名「反五輕西服工作室」,現在已經過世。那時他們參考了國際和平組織的抗爭作法,爬上中油的燃燒塔,讓反五輕曝光於國際媒體,他也因此出名。
做這本書的時候希望讓人更理解這件事情,所以在文字之外,我們的書裡有三張圖,圖裡面有後勁和半屏山。後勁和半屏山的關係原本是非常密切的,圖畫的內容都是我們採訪到的,譬如牛車進去採咕咾石蓋房子,或者好幾位老人家說半屏山上住了一隻山羌,只要牠叫了三天後就會下雨。
同一張圖,中油來了之後,他們沿著半屏山蓋了一圈煉油廠,把山和居民隔開,開始排放廢氣,天空就黑了、大地也變了顏色。後勁附近還有仁武、大社、楠梓工業區,所有的廢棄物都排到後勁溪。地圖也畫到了蚵仔寮,蚵寮以前有蚵仔,但是後勁溪被汙染、順著洋流漂到蚵仔寮,蚵仔就養不活了,我以前覺得後勁離我家(蚵寮)有些距離、不關我的事,但其實沒有人是局外人。圖畫中的抗爭場景也是真實發生的,譬如用他們用宋江陣對抗鎮暴警察、扛棺材到中油門口觸他們霉頭等。
這是未來的想像,25年後應該要把土地還給後勁,居民參考了德國的魯爾工業區,他是一個工業重鎮轉型為類似文創園區,後勁也想走這種模式,也辦了競圖比賽,就有設計師發想把儲油槽改成motel、燃燒塔做成遊樂場,山羌就會跑回來,後勁溪也乾淨了。
我們做的時候除了訪談,也希望提供當地人更多的參與機會,像是後勁社會福利基金會總幹事李玉坤(已過世),他是做廣告設計的,我們就說服他設計書的封面。他推拖了一陣子後拿了一張圖,說這是後勁人的希望,把中油的圍牆推倒,他們又可以跟半屏山接近。我們後來請設計師重新畫了一隻手作為封面。
台灣其實有非常多的環保運動,可是成功的其實不多,後勁算是成功的,雖然後來被迫接受條件。他們成功有個重要的因素是宗教的力量,他們的宗教非常團結,後勁五間廟組成一個管理委員會,只有一個主委,並未區分不同勢力。因此我們也把宗教元素納入,將當地的符隨書送給讀者,並為了布製的香火袋,找新港奉天宮協助。
但實際過程沒有那麼順利,中油並沒有履行承諾25年歸還土地給後勁人,現在仍在拉扯中。
【雜誌出版的回饋】
第一期介紹一位做籤筒的阿嬤,先生早早過世、孩子大了離家,目前獨居。雜誌介紹她的籤筒後,很多讀者拿著雜誌到菁寮跟她合照,有一天她突然打電話說她覺得很開心,因為很多人看了雜誌後去找她拍照、聊天,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多了很多小孩。不過後來還有發展,因為又有兩三本雜誌也去報導她,後來她就被國稅局開稅金,強迫她開發票……
另外有一期雜誌寫竹子,從山上採竹子、編成用具、寫到街上變成商品的故事,販售商品的店家在高雄五福路,受訪者防備心很強,所以那篇寫得不太好。出刊後也是很多人拿著雜誌專程去買東西,生意有比較好,我後來去的時候他簡直要請我吃飯。
這些都不是原來的目的,但這樣的報導讓他們生意有點起色,可能也對比較老舊的地方有些刺激吧,是滿好的發展。這大概就是傳媒的影響力,未必是好或壞,但這些影響的會在不知不覺當中展現出來。
【定位採訪的角色與目的】
採訪的過程中,當了解到的內容,和報導對象的期待的書寫不完全一致時,要怎麼處理和取捨?要看你採訪時自己的角色和目的是什麼。
譬如寫《堅持》這本書時,是由地方的人委託,所以他們不想觸碰的、不想被談論的,就不會寫入;但因為很被信任,所以他們不會避諱談論,只會很明確地說不要報導這部分。
這其實是個矛盾,當你被信任到一個程度,才會知道某些訪談不到的內容;但也因被信任,心裡會有拉扯。這可能涉及到書寫或報導的目的是什麼,目的如果是做歷史記錄,某些內部衝突也許就不是重點;如果是調查報導,這可能就是要去談論的。
影像剪輯/洪育增
文字整理/廖培伶、洪育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