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猫(Tá-bâ)二字又是怎麼來的呢?吳至鎧認為是Dovoha由台語音譯成「Tá-bâ」所對應的漢字「打猫」,而「猫(bâ)」這個字,其實指的不是貓咪的「貓」,而是「果子猫」,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稱的果子狸或白鼻心。
課程:走踏民雄(民雄學‧學民雄)
講者:吳嘉文、吳至鎧(民雄七星藥局藥師、文史工作者)
時間:2018年10月14日(週日)下午1-3時
地點:國家廣播文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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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影像紀錄:https://youtu.be/Mi_jZG5Qp_M
講者簡介
講者是民雄七星藥局的藥師吳嘉文,以及現於日藥本舖JASONS天母門市擔任藥師的兒子吳至鎧,投影片上趣味的寫上兩位藥師父子從民雄國小附設幼稚園、民雄國小開始的學經歷,親切的證明了土生土長的在地人身分。七星藥局則是吳嘉文的父親吳進藥局生在1960年創立的老藥局,1994年才由第二代的吳嘉文藥師接手營業迄今。
民雄的前世今生
雖然今天的講座主題是《走踏民雄》,但吳至鎧強調題目中的「民雄」範圍僅止於民雄市街中的東榮村、中樂村及西安村為主,而非涵蓋28村的整個「民雄鄉」。吳至鎧從民雄的地名演變開始說起,最早可追溯到17世紀荷治時期原住民族羅雅族的社名「Dovoha」的音譯,根據1936年的檔案資料,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信件中就以「Dovoha」紀載了位於現今民雄鄉位址的羅雅族部落向荷蘭人歸降一事,而後因陸續有其他部落的併入,而使Dovoha社日漸壯大起來。
打猫的「猫」是「貓」嗎?
攤開康熙年間所繪的山疊溪流域圖,可以發現除了既有的羅雅族部落Dovoha社已經用漢字記做「打猫社」,漢人也移入附近形成「打猫街」,還有官方布置的汛塘「打猫塘」。
打猫(Tá-bâ)二字又是怎麼來的呢?吳至鎧認為是Dovoha由台語音譯成「Tá-bâ」所對應的漢字「打猫」,而「猫(bâ)」這個字,其實指的不是貓咪的「貓」,而是「果子猫」,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稱的果子狸或白鼻心。
吳至鎧指出諸羅縣志康熙年間山疊溪流域圖中的民雄位址
從「猫」變成「貓」,被光陰埋藏的故事 民雄地區的地名和讀音在日治時期前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1904年日本人所繪製的台灣堡圖中,可以發現「打猫(Tá-bâ)」變成了日本平假名的「ターニヤウ(Tānyau)」,這表示此時台語發音已經轉為打貓(Tá-niau),然而為何「猫」會變成「貓」呢?原因似乎眾說紛紜,吳至鎧推測是因為在日文的漢字中,只有「猫」而沒有「貓」,而日文的「猫」等同台語的「貓」,單純用來指貓科動物,與台語用來指稱果子猫不同,因而產生混淆。另外也有一說是台語漢字的「貓」是正字,「猫」則是「貓」的異體字,故兩者皆可通用。然而吳至鎧也表示,還是有一些學者認為,雖然「貓」、「猫」字形雷統,但兩者讀音大相逕庭,其中可能有什麼樣的故事埋在歷史的深處,尚未被現在的人挖掘出土。
而「打猫」這個在漢字上饒富意味的地名,隨著1920年日本總督府在台灣施行地方制度改正而消失,這項改革除了調整台灣的行政區劃分之外,也針對部分地區的地名進行修改,其中「打猫」這個地名被認為不雅,而從日語發音的打猫(Ta-byo)為發想,將之改作讀音近似的日本漢字「民雄(Tami-o)」。1945年二戰結束後,接收台灣的國民政府沿用「民雄」的漢字,但改作華語讀音Min-hsiung,自此從「Dovoha」讀音所衍生出的名稱,隨著「打猫」一起走入歷史。
圖為吳嘉文所繪製的1970年代民雄街道圖,吳至鎧正在指出羅雅族部落(右上)及客家聚落(右下)的位置。
民雄的街廓演變
吳至鎧緊接著談到民雄街廓的演變,首先秀出由吳嘉文憑兒時記憶所繪製的1970年代民雄街道圖,以及日式的職業別明細圖,從街道圖可以看出漢人、羅雅族與客家人的聚落分布,而職業明細圖則揭示了民雄在70年代興盛的榮景,雖然是模仿日本政府或民間出版的職業別明細圖,然而在吳嘉文的筆下,這張圖不但充滿個人特色,而且富有各種精緻的巧思,如指北中的「7」字,其實是代表七星藥局之意。
吳至鎧也拿出另一張由學生依照吳嘉文的原圖輪廓所繪製成的2018年民雄職業明細圖,吳至鎧這張圖十分重要,建議現場觀眾可以拿出來和前面由吳嘉文所繪製的1970年代版本進行對照,觀察民雄市街上各行各業的變遷。另外吳至鎧分享了1976年與1983年由林務局所拍攝的民雄空拍圖,讓觀眾觀察地景的變化。
兩張分別攝於1976年和1983年的民雄空拍圖,吳至鎧正在指出地景的變化。
老屋的浩劫
談到街廓的演變,就不得不提1906年的梅山大地震。
吳至鎧描述:「打猫街在3月17日朝夢初醒時刻發生一人體有感的微震,緊接著猛烈的震動伴隨著轟然的鳴響聲,整個市街籠罩在濛濛然的土煙中,其間傳來悲鳴的抖喚聲。當一切聲音突然靜止時,市街呈現一片荒原景像,縱橫皆是參差不齊的建物破片,在一片寂靜中看不到半個人影的荒涼景像,使人不禁懷疑整個市街是否全滅了。」這場地震造成前所未有的浩劫,民雄市街上多數建於清治時期的老屋幾乎全毀,民眾的傷亡率高達12.19%,佔了整個支廳死傷人數的五分之一,而民雄市街上,位於現今中樂村及西安村的住宅、學校與廟宇則幾乎全部震垮或嚴重受損。
倘說梅山大地震是清治時期老屋的浩劫,那麼1945年的美軍轟炸就是民雄日治時期老屋的浩劫,吳至鎧解釋,美軍以日本南進發射基地民雄放送所的兩座廣播鐵塔為目標,對民雄進行長時間、大規模轟炸,死傷十分慘重。口述歷史的文字躍然紙上,彷彿那些與爆炸聲都與自己十分貼近。
到了1970年代,儘管戰爭早已遠去,但老屋的浩劫還沒有結束,從第一階段的民生路、民權路開始,接著中樂路、復興路,最後才是民族路、昇平路、文化路,隨著道路一條條的拓寬,沿途那些伴著一代又一代民雄人成長的老屋,也陸續消失在民雄的市街上,成為只存在老一輩民雄人記憶中的歷史,時至今日,民雄市街的老房子已經寥寥無幾。
畫民雄,話民雄
儘管吳嘉文的本職是一位藥師,但業餘時也從事民雄鄉的文史工作與創作,目前的作品包括《七〇年代民雄街道圖》、《七〇年代民雄職業別明細圖》、《民雄歷史建築九景》(尚未公開),以及《七〇年代民雄街區景象》(五幅已公開,陸續推出)。其中七〇年代民雄街道圖公開後,便在網路社群上引起熱烈的討論和廣大的回響,不但陸續有人前來藥局請教,也登上媒體版面風光一時。
七星藥局老闆吳嘉文藥師所繪的《七〇年代民雄街道圖》
引發熱潮的民雄七〇年代系列創作,是如何誕生的呢?吳嘉文表示,畫圖本就是自己的興趣,加上自己從小就在民雄的市街上成長,對過去的民雄有相當深刻的印象,加上兒子吳至鎧鼓勵他「將消失景象畫回來」,因而開始試圖透過自我的回憶,以及做許多的田野調查,將屬於自己那一代的民雄記憶刻劃在一張張的白紙上,重現了昔日民雄街區戲院、酒家、小吃攤林立的場景,那段早就被新建築、新商家所替換掉的老街印象。
吳嘉文正在以自己的畫作說明過去民雄市場前的熱鬧景象
除了介紹《七〇年代民雄職業別明細圖》的細部樣貌之外,吳嘉文也透過展示同一個地點的古今相片,來對照出民雄的變化,並帶領讀者認識七〇年代的民雄市區怎麼逛、怎麼玩,或者各項用品的採購地點,以及有哪些舊時的技藝與做事的方法。沒有相片的場景,就由吳嘉文繪出自己的印象。
街區導覽
講座的尾端,吳至鎧分享將《七〇年代民雄職業別明細圖》改製成的明信片,並且介紹下午接著進行的街區導覽,說明行經的路線,及各個地點的文化背景知識,讓參與者不僅僅是「走」在民雄的街上,而是能夠更深入的「踏」進民雄這座飽含歷史與文化氣息的可愛小鎮裡。
影像剪輯/洪育增
文字整理/曾志桓